一点她心里明白,如果今日她是德王正妃,也不会受郑穆如此冷脸。
她和沈琳并没有两样,唯一的区别在于她的身份更高贵,旗子的价值更大,要想在这个世道里保持荣华富贵的人生,她必须要耐心,等待德王登大宝的一天,她也将凤临天下,成为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现在的忍耐,委屈、痛苦,都只是一种磨练。
沈玉把这些念头在脑中翻滚了好几遍,缓缓吐出胸口那股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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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穆来到王府议事厅,灯火敞亮,如同白昼,德王郑泰居主位,左右围绕着心腹幕僚两人,下面是杨臣杨瑞兄弟,还有一人独自站在角落,聚精会神低头看着地图,连厅中来人也没有注意到。
德王见到郑穆,点了点头,幕僚将左侧位置让开。
“殿下,”开口嗓子稍有些暗哑的是个瘦削颧骨高的男子,面相有些阴沉,可在座没有人敢轻视他,此人名叫魏山,是跟随德王最久的一任幕僚,他道,“明王勇谋兼备,不容小觑。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快攻,可是他耐下性子在中都打了一场漂亮的攻城战,整编吸纳了云州军。如今估算,京城与明王之间,如果没有其他变数,胜负五五之数。”
众人下午都已经收到战报,所想的也大致相同。
“京城不会坐以待毙,圣上可以下旨勤王。”杨臣道。
旁人还无言语,德王低笑了一声。众人不明所以有些诧异,德王便把下午写的一封书信内容原封不动说出。今天在议事厅内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不担心有外泄的情况。
众人听完,面上神色各异,心中却各自不同程度的发寒。为天家这些兄弟之间淡薄的血缘意识和几乎已完全看不到的兄弟之情。
德王这封信,乍看之下兄友弟恭,从字面上挑不出一丝错。可其中用意之险恶,丝毫不下于明王。第一,信中暗示郑衍皇位由来不正,现在被明王逼得要决一死战。第二,袁州可以出兵勤王,但是要郑衍将他的母族刘氏定罪。如果郑衍做了这样的选择,只怕很快就会被天下人唾弃。将自己母亲一族都可以牺牲的人,哪怕最后与明王一战赢了,又如何能安定天下。
在明王手中,武力是最大的武器,在德王这里,这一封信的力量也不亚于一支军队。
看到信的新帝,只怕会更左右为难。下令勤王,袁州就可以名正言顺发兵。在大义上,德王站得比明王新帝都要名正言顺。
众人表情不同,杨臣却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一下眉。郑穆眼风扫过来,杨臣很快放下心头那一点不适,恢复如常。
“欧阳玄,莫炎,”幕僚重点提出这两个名字。随着明王叛乱,这两个名字早已随之名震天下。幕僚道,“兵家之事,以合正,以奇胜。这两人正好是一正一奇,相辅相成,明王又谋略得当,十分难应付。我担心……”
“担心什么?”德王问。
“让明王先入主京城,再占地利之优,我们的处境将变得很难。”
气氛一时有点沉闷,众人不语。
矩州军的骁勇,任谁都不能忽视。德王头转向一侧,看着孤零零站立的那人,问:“杜言淮,对上欧阳玄和莫炎,可有信心?”
众人原先并不知道此人身份,听德王提起,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叫杜言淮,名字与人极其不符,此人容貌平常,眉稀眼凹,唇又太薄,扔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注意。
杜言淮抬起头,先看向德王,朝左又看看郑穆,似乎在座只有两人值得他注意。
“殿下,”他一开口,声音清冷,“京城有朱雀旗有萧铭,明王不会那么容易就攻下。”
幕僚道:“今时不同往日,明王收纳云州军,军力大增。”
“云州军并不是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战力不及矩州军,作战指挥稍有不当,还会变成拖累。”
“明王本身就是名将,欧阳玄与莫炎也并不弱,三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统帅之才,如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杜言淮道:“论作战指挥,明王与欧阳玄可称得帅才,莫炎么,却要差上一些。”
幕僚冷言冷语道:“口气甚大。”
杜言淮也不与他争辩。
德王问道:“明王军力强盛毋庸置疑,听你口气,倒是对萧铭推崇备至?”
“先帝早年并不重用萧铭,所以声名不显,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能当上朱雀旗统领,是因为比他年长的将军基本都已经过世,轮也该轮到他。”杜言淮说着,停顿了一下,眸光幽深,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又继续道,“平矩州一战中,明王战功彪炳,尤其是在草原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可笑世人都不知道,这些战术,全是当时身为副统领的萧铭一手一脚教导出来的。”
众人听他说起往事,都陷入诧异和沉思的情绪里。
“明王征战的本事,都是从萧铭那里学来,说起来,萧铭可以称得上是明王之师。”
这真是石破天惊的消息,厅内无人不感到意外。
唯有郑穆纹丝不动,似乎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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