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黄昏,是很长或很短的一节木桩
抱着它。或者坐在上面。想起那天用可笑的疾步
走在去镇里的大桥上,坚定地
像一只逃亡的刺猬。后来
手机响了。站在桥上
过往的人和车子,成了我的背景
认真地说起农业,南方的荔枝
故乡的玉米
再后来,天就黑了
偶尔还能想起当时的灯火
多数已被忘记。
六月误区
躲在屋子里,流世俗的泪
画地为牢。抽一种假性的纸烟
也会想些关于黄泉,或是乱坟岗的事
消化水,我总觉得比消化食物慢
一支蚊香,在一夜间燃完
夏天,很快就会过去
跟着升温的日子,像模像样地
学尘埃在光线里挣扎
衣冠还是整齐
在一条歧途,我对六月藏起杀机。
2006-7-1
大水
村庄坐满山坡。
油菜花开遍河岸,我躺在水碾坊里
泥香,风暖,念着她们的名字
避水的名字。“水田坝,斜坡坪,栗子坳”
像生满黄泥巴的石头,散落山岭。
一夜巨响,大地摇晃。活下来的村庄
沉默着。扛着农具
在河的上端,养得水草丰盛,六畜兴旺
相信迷信,村庄
祭神的歌舞,春天无边辽阔
把苦难和种子撒在向阳的坡上
长出芽,雨水照耀。
没有人认出痛苦,没有人忘记过去
生我养你。有一夜,大梦黄水,浑浊的水
淹没菜地,木桥,抽新的谷子
三天三夜后,有人死去
抬过河。碾坊哭泣的声音,水一样流过。
注:“水田坝,斜坡坪,栗子坳”我家乡一些村子的名字。
星空
埋下最后一只在秋后死去的蚱蜢
我看了看当时的天色:星稀,有黑云
那片断树林,我把自己、茅草
和会飞的虫子归类在一起,面对死亡
月光渐渐呈淡绿色
有黑色的形体缓缓移过来
风,掠过那些落叶小乔木
多年生的小乔木,我怀着它们黑褐色的种子
水土在我身后退去
草木在我身后退去
我没有流泪
我像世上很多星子一样沉默着。
2006-7-12
遥远以远
七月四日。或忽略。我来到院子
用树枝捅蚍蜉的巢穴
然后数雨滴,数到偶数
天空有鸽子飞过
一个人在他乡
对飞翔只是用来临摹或排遣
用很长的时间,认识一只虫子的名字
听着幸福与苦难的伪证
我们年轮相似地老去
我们在时空的秩序里排队
那一天,将拥有足够的光线和泪水
在河边,或者平原
我想忙完杂务,病根,风俗
然后开始,测量与幸福的距离。
2006-7-12
练习,从热爱开始
曾想过,写满诗的纸条
搓成一团,击中你的鼻翼。
那次跟你说:有一天,我们走啊,走啊
找到一条枯水的河流
住在那里,等河水沿着你的臂膀涨起来
一天。两天。更多的消磨和淹没
磨平幸福的切线。
我觉得
我可以不曾一无所有
你也可以不曾一无所有
你找到那把雕草的木梳,酣睡的马匹
我就在草丛的阳光里等你
看不到风沙,蓄念已久的采伐。
忧伤的火药
我们一直贫穷着
围着我们打转的空气都锈了
三十年,坛子里的火药
变成黑色的尘土
积压着好听的声音,像在春天里
湿漉漉的鸟鸣
有一天,就着珠江水,我喝下它们
对着生命寄寓最后的歌唱
我形象地描述着
一种粉末的呼吸,一种忏悔
对我来说,不如找到属于我的刀子
如果可以想起痛
我应该在珠江的岸边为你铺满贺词
由光阴的脸,向上,摸到你的泪水
像石头一样硬
长满我的后半生。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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